春节期间我去台湾旅行,在垦丁的三天,提前预定了一家开在森林公园里的民宿。
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妻。老板阿本四十多岁,祖籍山东,老板娘Sandy,温柔得让人忽略年龄只想称她“女生”。
那三天我们相处得特别开心。阿本帮我们规划游玩路线,Sandy为我们准备可口早餐,晚上男人们喝酒吹牛,我和Sandy聊天喂猫看星星。
阿本喜欢自嘲,说结婚是因为“喝醉酒被人得手”,开民宿是因为“在外面实在混不下去”。Sandy总是眉眼弯弯地笑着,不置可否。
我特别喜欢Sandy这样的女人。虽然人到中年,身材微微发福,但她总是和颜悦色、轻声细语,如春风化雨般温和包容。民宿没有服务员,卫生都是她自己打扫。早上为客人准备早餐后,她开始打理自己的生活。她把晾干了的长豆荚串起来做成风铃挂在莲雾树下,把海边捡来的贝壳、漂流木做成盆景。她收留了4只流浪猫,其中一只跛脚、一只独眼。草坪不时飞来八哥和五色鸟,院子不时有猴子、野猪、松鼠、果子狸光顾,它们互不伤害,和谐共处。夏季陆蟹繁殖高峰,她还会去做义工,协助维护交通,管理车辆礼让陆蟹先行。
我常想,是什么样的生活,才能让一个女人拥有这样的心性——澄明、纯粹、饱满、丰盛,是这风光旖旎与世无争的田园,还是相濡以沫怡然自得的婚姻?
旅行回来后,某天夜里,我忍不住对老公说:“好羡慕Sandy的生活,好想开间那样的民宿。”
他笑:“你确定?”
我俩确认了下眼神,心照不宣地笑起来。
世外桃源的生活,哪有那么容易的?要选址,要租房,要谈价,要签约;要设计,要装修改造,要考虑水电卫生餐饮环保;要经营,要开支,要核算成本,要营销推广……
我俩战友般频频点头,难得的默契。羡慕完神仙眷侣,我俩还是甘当市井夫妻。
其实哪来的神仙眷侣?在垦丁那几日,我从不问Sandy关于孩子、老人、教育、医疗之类的话题,与眼前的天高海阔、风轻云淡太违和,那个匣子一打开,背后大约都是一地鸡毛吧。
我和老公也一样,出来玩,绝口不提生活里的那些糟心事,我们心照不宣地维护好暂时的退场。
在龙磐那天,我找了摄影师拍照。刚拍了几张,暴雨倾盆。游客纷纷逃离,朋友带儿子回到车里。我和老公都没动,也没说话,就牵手站在大雨里。前方悬崖万丈,远处海天一色,乌云压顶之下,天地苍茫之间,我突然有一種地老天荒的感动。
当我俩返回车上,儿子看着全身滴水的落汤鸡爹娘,一脸狐疑:“你们去干嘛啦?”我俩都没回答,笑着在他两腮上各亲一口。
你有没有那种时刻?羡慕别人拥有的一切,以为自己若有这些,一切就好了。结婚十年之后我才真正肯定——其实不会。这世上,并没有多少真正值得羡慕的东西。尤其是在这场八千里路云和月、各自冷暖各自知的婚姻里。
Sandy的唯美民居、田园诗歌很美好,我的百平蜗居、市井烟火也不错。我们都是在自己的选择里修行,各有各的雨雪风霜、糟糕路况,然后走向自我完满的平静流域。而这些,是我在结婚十年后才真正感悟的。
二十几岁时,听闻哪个女友嫁了不靠谱的男人,我会即刻揭竿而起:“离啊,这种人不离等什么?”而今听八方故事、读血泪留言,我会先问她:“你想要什么呢?”结婚的,要忍受琐碎。不婚的,要忍受孤单。霸道总裁要日理万机,隔壁老王会中年油腻。幸福根本不是“我怎么怎么样了才会好”或者“他如何如何我才能好”,而是放下对抗、丢掉执念,你想要的才能出现。
一个姐姐曾经和我讲:某天她忙到夜里九点才下班,被客户折磨得烦躁不已,又想到天天悠然自得、岁月静好的老公,她怒火中烧,脚踩风火轮,憋着一口气,打算回家找茬大战,发泄怒怨。而进家门的那一刻,她发现,家中窗明几净,阳台扶椅摇曳,天阶月色如水,男人泡好正山小种,手搭轻软披肩,邀她入画。
那一瞬,她的怒火如皮球泄气。自那之后,终日靠咖啡续命的她,爱上了喝茶。每每夜深,二人阳台对饮,竟喝出“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”之感。
谁不曾以为风景在别处、爱情在别处、生活在别处?时间终会让人懂得,风景、爱情、生活,皆是此时此刻、此生此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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